一苦一乐相磨练,练极而成福者,其福始久;一疑一信相参勘,勘极而成知者,其知始真。
经历过一种苦难,再经历一种快乐,在两种体验中交替磨炼自己,磨炼至极而获得幸福,这种幸福才能绵长不绝;有过一番疑惑,又有过一番确信,把两种感受反复进行考索比较,考索至极而获得知识,这种知识才是真知灼见。
【点评】
生在蜜罐中是一种福,却可能不长久,也可能因为没有经历过艰辛而对幸福没什么感觉;别人告诉你一些道理是一种知,却可能不真切,也可能因为省略求知过程而无法透彻理解。晚清学者王国维曾在《人间词话》中提出“三种境界说”,认为“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,必经过三种之境界”:“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”(晏殊《蝶恋花》)是第一境,象征孤绝寂寞中对理想与目标的求索;“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”(柳永《蝶恋花》)是第二境,象征为了实现理想而付出的艰辛;“众里寻他千百度,回头蓦见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(辛弃疾《青玉案》)是第三境,象征长期困惑失望之际突然获得成功的喜悦。“那人”总在天涯尽头等待,总在千百次追寻后现身,真理是如此,幸福亦是如此。
地之秽者多生物,水之清者常无鱼。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污之量,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。
水之清者常无鱼:水太清,鱼就不能藏身,语本《大戴礼记·子张问入官》:“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。”后以“水至清则无鱼”比喻对人对事过于苛察,就不能容众。
含垢纳污:忍受耻辱,宽容污秽。
污秽的土地上往往多生万物,清澈的流水中常常没有游鱼。因此君子应当具有宽容污秽、忍受耻辱的气量,不可秉持嗜洁成癖、特立独行的节操。
【点评】
东晋宰相谢安“才兼文武,志存匡济”,隐居时“高谢人间,啸咏山林,浮泛江海”,出山后“从容而杜奸谋,宴衎而清群寇”,在内成功阻抑桓温的篡位野心,对外击溃苻坚的百万之众,被誉为“江左第一风流名相”,修纂《晋书》的史臣由衷地称赞他“君子哉,斯人也”。这位清雅随和的名士执政时,不少逃亡的士兵杂役就近躲在秦淮河南塘码头的繁华地带,有人认为不应任由这些人在京都地界为法乱纪,提议严厉搜查,谢安却说:“如果不容这些人安身,还算什么京都?”在他看来,王都所在,俗具五方,人物混杂,贵贱同处,争荣逐利,豪强纵横,盗贼不禁,古往今来,莫不如此,只有能够包容这些现象,才算得上京都。后来曾国藩打下南京,秦淮河上重又画舫云集,恢复承平气象,不少官员沉溺于朝歌夜弦、纸醉金迷之中,流连忘返。江宁知府向曾国藩建议禁绝这种风气,曾国藩却欣然说道:“还有这种地方?明天给我准备条船,我想邀请诸公到秦淮河上一游,领略此中风趣。”知府不敢再提禁绝之事。对此有人评论:“曾国藩正师谢安之意。”这两位卓越的政治家行事如出一辙,因为他们全都深知“水至清则无鱼,政至察则众乖,此自然之势也”。
人只一念贪私,便销刚为柔,塞智为昏,变恩为惨,染洁为污,坏了一生人品。故古人以不贪为宝,所以度越一世。
人只要有一丝贪求私利的念头,精刚之志就会被销蚀得柔软脆弱,明智之心就会被阻塞得糊涂昏聩,恩泽慈善就会变成狠毒残忍,洁身素行就会染得污浊不堪,一生的人格品行就会因此而败坏。所以古人把不贪作为修身养性的宝贵品质,以此超凡脱俗地度过此生。
【点评】
《左传·襄公十五年》中说:宋国有个人得到一块玉石,献给大夫子罕,子罕却不接受。献玉的人说:“我给玉工看过,玉工认为是件宝物,所以小人才敢将这块玉石敬献给您。”子罕说:“我把‘不贪’之德视为宝物,你把这块玉石视为宝物。如果你把玉石给我,那么我们全都失去自己的宝物,不如各自拥有自己的宝物吧。”献玉之人向他跪拜行礼,继续恳求说:“小人身怀此玉,根本不敢外出,今天把它敬献给您,希望能够免于一死。”子罕于是把玉石交给玉工雕琢,把加工好的玉器卖掉,使这个人富裕之后,派人送他回到原来的地方。古往今来,权、钱、色、名诸种诱惑,不知引多少英雄竞折腰。因为一念之贪,意志被消磨,心智被耗损,人际关系被败坏,人格品行被玷污。当贪念在脑海中闪现之时,我们都应想想子罕“不贪为宝”的名言。